读萧红的《呼兰河传》,有这样一段文字:“蒿草里长着一丛一丛的天星星,好像山葡萄似的,是很好吃的。我在蒿草里边搜索着吃,吃困了,就睡在天星星秧子旁边了。”我“百度”一下,这叫做天星星的东西就是龙葵,看其图片,我再熟悉不过了。小的时候,我与萧红有着同样的经历。
在辽西老家,龙葵被称作“烟油”(谐音),我不知道为何人们给它起了这样不伦不类的名字(也许是其果与旱烟袋长长烟袋杆里老烟油子颜色相似吧)。龙葵是老家常见的一种植物。夏天里,它们就疯长在田间、地头、树林、草丛,甚至是路边道旁,其叶碧绿油亮,很像心脏的形状。龙葵开很小的花,白色或是浅粉,嫩嫩的黄色花蕊宛如很小的鸟张开翅膀,只有仔细端详才觉得娇小玲珑,有些可爱。龙葵的果,有的碧绿,有的紫黑。碧绿的果硬硬的,非常涩口,不能食用;紫黑的果已经熟透,软软的、甜甜的。
第一次品尝龙葵,我也就是四五岁。母亲从田地里干活回来,用对襟夹袄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兜着,缓缓地向我走来,笑眯眯地一粒粒放在我的嘴里。我就像一只窝里待食的小麻雀,张着大大的稚嫩的嘴巴,乖乖地享受着母亲喂食。龙葵的浆果染紫了我的小嘴,甜甜地汁液流进了我的肚子里,母亲的温柔和龙葵下肚那种润心润肺的感觉,我至今都难以忘怀。
到了少年的我和许多乡下的孩子一样整天无拘无束地在田野中、山坡上、树林里疯跑着,搜索着来自大自然的馈赠。春天,一小瓢的“地瓜皮”,半篮子的蒲公英、苦麻菜、野山葱丰富了餐桌。夏天,下河摸几条泥鳅,上树掏几只鸟蛋,林子间里采摘些蘑菇,山坡上追赶野兔,杂草丛中扑捉野鸡。秋天里的瓜果李桃、苞米毛豆……当然,还有龙葵。
茂密葱郁的玉米地里,硕大的苞米棒子顶着红缨,就垄沟里一株株龙葵秧子黝黑碧绿,丫杈之上一嘟嘟紫黑色果实闪烁着光泽。顾不了苞米地的潮湿和闷热,顾不了苞米叶片的锋利,将一颗颗龙葵摘下,放入手中,直到一小捧,全部塞进嘴里,软软的、甜甜的,那是一种透彻心扉、酣畅淋漓的感觉。那些分散在蒿草、树林、路边的龙葵远不如生长在庄稼地里的壮实,果子当然也小了些,滋味也有些淡,只能算是我们的“零食”,只有路过才会顺手摘下几粒。
像是龙葵、苘麻果、老鸹瓢、野甜根、山葡萄……现在的孩子们早已不知何物了。今天,也是萧红的文字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,将其用键盘敲打出来,亦如吃了那甜甜的龙葵浆果美美的,更是包含着一种淡淡的乡愁和童年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