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春去城边的山上走走,竟也有许多惊喜和收获。
路两边密密麻麻的丁香树,被人工修剪得整整齐齐,像两道蜿蜒的树墙。丁香树上依旧挂着一些零星的叶子,我坚信,树是多情的,它舍不得叶子,于是,便用它那并不粗壮的手紧紧拉着叶子的手,谁也不知道,它们被恣肆的风撕扯了多少次。那些叶子也是无畏的,像一个个真正的勇士,它们用纤纤的手死死拽着树的枝,让叶在隆冬延续着秋的绚烂。也许是被枝与叶的壮举所感动,明媚的春光集成一束束火把,十分热情地点亮了一片片叶子。本来,枯叶早已褪去了往日的光泽,颜色暗红,面容憔悴,几乎失去了观赏价值。而在春光的照耀下,那些树叶仿佛得到神助一般。橘红的色彩如花一样鲜艳,温润的质地像玉一样晶莹剔透。看了眼前的景色,我确信,春光是一支神笔绘出的画卷,自然也有了神采和神韵。
这个冬天,像样的雪只有一场,冬初下的。奇的是,头半夜下的是雨,后半夜却转而下雪,雨和雪就这样成了亲密无间的孪生姊妹。雪是冬的粉黛,有了雪的粉饰,原本丑陋的冬也有了几分俊俏的姿色。路边厚厚的雪在一束束春光的热吻下渐渐融化,雪水在夜晚结成冰,像玉一样洁白、晶莹,镶在路边银光闪闪的,走在路上不禁有了奢华、飘飘然的感受。山间,林下的土地一垄垄的,垄背的土黑黄,垄沟的雪银白,长长的黑黄线条与长长的银白线条,那么自然、和谐地组合在一起,有画的意境,也有诗的浪漫。这样的画当属大自然的经典之作。冬天无意中给大自然添加了许多褶皱,这无疑成了大自然的伤心之处、难言之隐,而雪总能像仙女一样飘然下凡,用洁白的粉脂悄悄抚平了大地的许多皱纹,这盛大的美容活动,是感天动地的善举,是迎接春天的盛典。
置身莽莽山林,远处松涛轰鸣,似有千军万马、滚滚春潮呼啸而来。眼前却是安然幽静、波澜不惊。我背靠一棵粗壮的松树,静静地享受着林中的早春景色,吮吸着山野里的早春气息。斑驳的阳光撒落在身上,像用温水淋浴一样舒适;刚才还有些刮脸的春风,在这里竟然有了人情味,成了“吹面不寒杨柳风”,柔情似水,叫人心花荡漾,一派芬芳。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,有两位中年妇女在静静地打着太极拳,她们与寂静的山林融为一体,安逸、愉悦、祥和、幸福,成为最生动的早春图。忽然,一只雉鸡“嘎嘎”地叫着于头顶飞过,划出一道绚丽的彩虹。雉鸡的羽毛以蓝、绿色为主,点缀少许红色,在阳光下飞翔,姿态翩然,色泽光鲜。不禁让人想起两千多年前《诗经》里的有关雉鸡的诗句:“雄雉于飞,泄泄其羽。”与古人共享“雉鸡翩飞”的洒脱,美哉,幸哉!
不一会儿,又有一只小巧玲珑的松鼠映入眼帘。它全身黑色,腰身纤细,尤为显眼的是上翘的尾巴,几乎有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一长。松鼠在树上走如履平地,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像飞一样洒脱自如。想想我们人类的祖先,在没走出森林前,身手也是这般敏捷。可惜的是,人类的这种敏捷性早已荡然无存。舍弃一种技能,却获得了更多的技能,这或许就是人类的生存之道吧!
山中的静涵桥,以往都是匆匆走过,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细致地观赏它。桥梁是钢质结构,桥面铺着原色木板,桥的栏杆有粗粗的麻绳和钢筋,钢筋被缠上了细细的麻绳,恰与整座桥古朴的风格相吻合。桥下是一个去年春天新建的小小荷花池,夏日,站在桥上赏荷花也是很惬意的事呢!而眼前的桥下却是“残荷枯叶立寒塘”。铜色残荷虽然失去了夏天的丰腴之美,却尽情凸显一种沧桑之美、孤傲之美。残荷亦风流,残荷在冰雪的禁锢下,风骨犹存,不失气节,用它残缺的枝与叶苦苦守望着严冬,守望着春暖花开的信念。
斜长在沟沿上的一棵榆树,主干碗口一般粗,树皮灰黑,像老人粗糙、僵硬的手。而树顶上的枝条却柔润许多,细细观看,灰白的枝条上缀满了一串串高粱米粒大的紫色花蕾,那花蕾远没有杏花骨朵那样妩媚娇艳,那样摄人心魄。而榆树的现蕾期比杏树早了近两个月,是榆树的花蕾最先将春的倩影挂上了枝头,让娇嫩的春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摇曳生姿,让羞涩的春天有了潇洒浪漫的梦想。
榆花欲绽,百花盛开的日子不再遥远。